【双关周】双生（6）双关为同一人人格分裂设置

（6）

第二天早上，周巡像条溜边儿的黄花鱼一样溜进长丰支队。

原来关宏峰走哪儿他跟哪儿，现在，他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

开案情分析会的时候他缩在法医小徐后面——谁叫他最胖——关宏峰给第一个受害者画像的时候他头也不敢抬，关宏峰说的什么他也没听进去，偶尔偷瞄一眼，判断关宏峰的情绪。

他当然判断不出，关宏峰像平常一样冷着脸，面无表情，声音平滞毫无起伏。

受害人是一个以前天天二十四小时在线但最近不登录的用户。

他养猫，抽烟，年龄在25到28之间，身高一米七七，体重90公斤，开手排挡，独居……

关宏峰再一次像被事先剧透似的把受害者的情况推理得细致入微。他干脆利落地安排人手去摸排以抛尸地为中心半径两公里内的人员。

大家领了任务各自散去，但是从始至终，周巡的名字都没有被提起。

关宏峰起身走开，留周巡一个人无措地站在角落，把头毛揉乱也没想出个主意。

完了完了，他想，看来铁定要被赶去查户口了。他后悔地咂嘴，喝酒误事，喝酒误事啊！

他正在认真考虑戒酒以及如何拍局长马屁以便保住工作的问题，有人叫他：“小周，傻站着干嘛？赶紧一起摸排去啊！”

他抬头看去，是警员小张，赶紧答应一声说：“就来就来。”

他跟着刘队去摸排，夹杂在队伍里他觉得踏实，至少不用单独面对关宏峰。忙了大半天工夫，刘长永接到了关宏峰的电话。

“关队找到受害人所在的小区了，”他命令说，“快走！”

他们赶到的时候关宏峰正独自站在小区路边停的一辆车旁边，车门开着，很明显他已经自己检查过了。

周巡有意落在队伍最后，他看见关宏峰把一个驾驶证递给刘长永说：“就是这个人，这是他的车。”

周巡觉得关宏峰是神仙，要是做不了他的徒弟真是太可惜了，但是还能怎么办？全是自己作出来的。

他认真跟自己讲：“周巡啊周巡，你要是再跟关宏宇去喝酒就自残谢罪算了。”

他只顾着嘀嘀咕咕，旁人都跟着关宏峰去找受害人家，呼呼啦啦都走完了他才反应过来，连忙想要跟上，走了几步却停下来，回过头皱着眉环顾四周。

周巡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人躲在某个角落看着他们。

周巡知道直觉什么的都是鬼话，可是有时候他就是有种奇怪的直觉，最后还往往被证明是对的。当初警校的老师说这是基于经验的下意识表现，也许吧，比如说现在，他可能看到了什么不寻常的细节，但是却没有意识到，所以才有了被人偷窥的直觉。

他环视一周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再抬头看别人已经走远，也只好快步跟上。

驾驶证上的名字叫王晨，住处找到了，是和人合租的房子，可是看起来已经有段时间没人住，房间里一股怪味儿。

周巡偷瞄关宏峰，见他正听物业介绍王晨的合租对象——高远，快餐店职员。关宏峰调头跟刘长永说：“对上了，高远就是凶手，他就是利用外卖箱转移尸块的，所以才能避免怀疑。”

周巡回过身去背对着关宏峰一边竖着耳朵听他分析案情一边心不在焉地打开冰箱检查。冰箱门一开，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身后一个女痕检员尖叫了一声。周巡定睛一看，冷藏室里放着一颗人头！

周巡叫倒是没叫，却被吓得猛地往后一窜，正撞进一个人怀里。他一回头，正对着关宏峰阴云密布的脸，关宏峰的手就扶在他的腰上。

周巡一时不知道冰箱里有颗人头和窜到关宏峰怀里相比哪件事更恐怖。

他慌乱地躲在一边，不知道关宏峰的脸色是不是变得更难看。好在法医小徐把人头拿了出来给关宏峰看，关宏峰看了一眼说：“王晨，看来高远是怕王晨的身份暴露才在抛尸时留下了他的头。”

刘长永说：“凶手果然是高远，这下就好办了。”

关宏峰看了看天色说：“不早了，我先回家了，抓捕嫌犯的事就拜托刘队了。”

刘长永说：“行，这里交给我了。”他看了看还呆站在旁边手足无措的周巡说：“你送关队回家吧。”

周巡没做声，关宏峰拦下来说：“不必了，车队里要用，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说完，看也没有看周巡一眼，径直走了出去。

周巡从窗户里看到他走出单元楼的身影，不知为什么突然不安起来，那种被偷窥的感觉又来了，不过这次，被偷窥的似乎不是他，是关宏峰。

他掏出手机假装接电话，故意在刘长永身边高声说：“关队啊……是……好……知道了。”放下手机他对刘长永说：“关队叫我去一趟，您看……”

刘长永正忙着听技术队汇报，随便地一摆手说：“去吧去吧。”周巡领了圣旨似的转身就往外跑。

他走得及时，远远地看到关宏峰拦了一辆车，想了想，也拦下一辆出租跟了上去。

关宏峰的车径直来到自家小区门口，周巡也下车跟着，躲在角落里亲眼见他上了楼。一个穿橘色制服的外卖快递员从他身边走过，也上了楼，他满腹心事没有在意。

周巡在想跟上去说什么，说不好意思昨天晚上我勾引了另一个你，还是说我觉得你有危险但是我没有证据相信我我真的不是在跟你套瓷？

周巡脑袋疼，说实话每次面对关宏峰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他就觉得腿软，而他向来是桀骜难驯的。关宏峰有一种强大的气场，很难说是因为什么，他就是让人敬畏，就算他从不对下属疾言厉色也一样。

周巡承认他对关宏峰有点小崇拜，而且似乎不止如此，他对昨晚自己做的那件蠢事的介意程度超出了他的预计。

他仿佛特别不愿让关宏峰看轻自己，而原本他从来都不关心别人对自己的看法。

他百无聊赖地在楼下晃来晃去，关宏峰家的窗口亮起了灯，看来他已经平安回到了家。

周巡觉得自己像个十足的傻瓜，还是回家算了。他最后看了窗子一眼，转身刚要走，手机突然响了。

他掏出手机一看，是刘长永，刚刚接通，刘长永就急切地问：“周巡，关队跟你在一起吗？”

周巡有种不好的预感，忙说：“我刚从他家出来，怎么了？”刘长永说：“调查小区监控的时候发现他被一个穿外卖制服的人跟踪，那人有刀，我刚给关队打电话打不通。”

周巡脑子嗡的一声，突然想到紧跟着关宏峰上楼的送餐员，叫了一声不好，一溜烟地往楼上跑。

跑到关宏峰家门口他放轻了脚步，危机面前他却异常冷静。他先附耳在门上听了听，没有打斗的声音。他跟关宏宇交过手，关宏宇身手不错，关宏峰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他心里不算慌张。不过嫌犯有刀，他还是得尽快去支援关宏峰。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铁丝，还是关宏峰给他那根，他将铁丝捅进锁眼。虽然刚学，但他向来脑子好使学什么都快，他按着关宏峰教他的技巧，轻轻扭动铁丝，门悄无声息地打开。

他有意停顿了一下，不见异常才慢慢打开一条缝往里看。

关宏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面色冷峻地盯着另一个方向的人，好在毫发无损。周巡暗中松一口气，但随即又发起愁来。

嫌犯高远站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周巡只看见他对着关宏峰举着的一只手，要命的是，那只手里握着一把土造手枪，枪口正对着关宏峰的胸口。

他如果贸然突入，在制服高远之前，很难保证关宏峰的安全。

就在这时，关宏峰看到了他，一丝光亮在关宏峰眉眼间转瞬即逝。他朝关宏峰做了一个手势，关宏峰突然开始移动。

“别动！”高远在叫，声音尖利颤抖，这个人的精神很明显地就在崩溃的边缘。“我有心脏病，”关宏峰冷静地说，“我只是想到沙发上坐下。”

他慢慢地挪动身体，高远没有做声，关宏峰反倒继续说下去：“你杀我有用吗？你家已经被我们发现了，你的身份也已经确认，支队正在搜捕你，刚才你不让我接的电话就是我的同事打来的，也许他们很快就会赶到。”

“你闭嘴！”高远吼道，“我死也得拉你陪葬！”

与此同时，他的后背已经出现在周巡的视野中，原来关宏峰移动位置，高远为了瞄准他，也移动了自己的位置，正好背对周巡的方向。

关宏峰还在不紧不慢地跟他聊，让他放松警惕，而此时周巡像一只豹子猛地跃起，敏捷地扑向高远。

高远倒地的瞬间开了枪，周巡没给他开第二枪的机会，利落地拧过他的手臂抢到了枪顶在他的脑门上。

没料到高远并没有被吓住，反倒抽出腰间行凶的刀朝他砍来。情急之下周巡扣动扳机，枪却是哑的，原来这种土造枪一次只能打一颗子弹。

可是这一耽搁就来不及躲了，大刀眼看要砍上，关宏峰从旁边扑过来。高远的刀被撞开，两个人都摔到地上。周巡趁机骨碌一下跳起掐住高远的手腕夺下刀，顺手一拳揍得他鼻子嘴窜血，一脚踹倒掏出手铐铐住了他。

他气喘吁吁地站起身拍拍手，回头看关宏峰已经从地上爬起来，额头上一片淤青。周巡笑着说：“怎么笨手笨脚的？那天晚上你的功夫可没这么差。”

关宏峰的脸色突然变得铁青，周巡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恨不得打自己的嘴。

“我的散打本来就不好。”他极冷淡地说。周巡接不了话，摸着脑后的头发看看打斗后一片狼藉的房间，突然想起一件事。

“监控摄像头不会也撞坏了吧？”他问。

关宏峰的脸色比高远还难看。

“那就再买新的。”他说。